第十二章 笑如明月
林初欢把小朋友领导服务区，请同事帮忙广播找人，又找了湿纸巾擦鼻血。
肖风修长的身体斜倚在半人多高、圆弧形、半开放式的柜台门板上，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初欢，又是搔头又是皱眉，嘴里喃喃道：“没事吧？”
林初欢本来不敢看他的眼睛，听他语气可怜兮兮，不由轻笑起来，“没事啦，一点鼻血而已，不用担心。”
肖风看她鼻头红了一点点，但不流血了，才把心放回肚子里，一个劲傻乐，“原来，你一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工作呀，嘿嘿，我竟然从来没遇上过你。”
林初欢心里想，这眼皮子要有多大啊，才能藏得下那么大个人。你大少爷的眼皮子可从来没往这里看过呀。
“你几点下班？”林初欢没见过哪个男生的脸，笑起来像肖风那样干净明朗。她险些错过了他的问题，直到发现肖风正盯着自己等她回答，才赶忙回过神来，“今天中秋，顶班，要十点下班。”
“今天中秋……啊……”一提到中秋，肖风脸刷地白了，完了，老姐！老姐好像交代我在哪里等她，可是，哪里是哪里啊！
他这一嚷嚷，附近几个导购小姐都用好奇的目光扫过来。肖风，对底层员工而言，只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而已，却不认识真人。
林初欢刚想说什么，肖风一拍大腿，对她敬了礼，边往后退边说：“我去去就回，去去就回，你先别走开啊！千万别又走开了！”留给她一个纯真的大微笑，转身跑进汹涌的人群，跑出两步，突然站定回首，隔着人流对林初欢喊：“你下班在门口等我哈！这次，一定一定不见不散哦！”挤挤眼，大幅度地挥了挥手，才蹦跳着转身淹没在人群里。
直到再也望不见他的背影了，林初欢才记起要将一直攥在掌心里的纸巾找地方扔掉。她感觉，她的鼻头、她的唇齿、还有她的心，都和往常非常、非常不一样。
她本以为，她已经忘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小事故。
可是，第三十六天，她，终于又见到了他。她记得这个数字，当再见到他的那一刻，她才知道，之前的每一天，她都在悄悄地期待。每一天开始，每一天结束，她的目光总会逡巡在偌大的商场，总会偶尔随着电梯的上上下下而小小的紧张。她本以为，她已经忘记了。其实，是她不敢承认，自己一直一直，在惦记。
无惦记，无失意。
现在，所有自欺欺人的藩篱顷刻间化作断壁残垣。
每一次相遇，为什么都要伴随一场意外？
她舔了舔嘴唇，有一丝疼痛，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热度，揪紧了她的心扉。
今天小长假，晚饭时间不固定，大家轮流捡空解决。也有家里住得近的，抓紧回家一个小时，吃了团圆饭再继续工作。轮到林初欢休息时，已经近七点了。
索性大家就约在这座商场的第十二层美食区，没有耽搁路上的时间。12层早已人头攒动，第一波已经陆续吃完散出来，第二波等位的还遥遥不见尽头。
尉迟唯儿打工的“遇见金三顺”是家韩式创意咖啡店，以咖啡和甜品主打，也供应眼下红到发紫的啤酒、炸鸡、炸酱面等快餐饮。尉迟是三顺迷，一点没有烘焙基础的她，第一次看见这家店，就下了铁心必须死磨烂打地留在这家店里。现在，这家店就成为了她们三闺蜜聚会的根据地了。
颜一墨的工作最没时间规律，在一家小小的经纪公司做一个小小的艺人助理，她曾经自嘲，在艺人出名前，所谓助理，就是名正言顺的保姆！林初欢到梧桐市后，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时间参加三个人的闺蜜团。
三个人都在古镇的石桥小河青砖黛瓦间长大。三个人中，尉迟唯儿最活泼，第一个离家出来闯荡；颜一墨生得最好，小时候有剧组来古镇拍戏，邀她演了几场童星戏，没想到这个开头也暗示了她终将走进这个五光十色的娱乐圈；林初欢和她们相比，最安静本分，打从念书起，就是三个人中最平淡的一个。
等她陪着妹妹来到梧桐市，姐妹团就算顺利会师了。
今晚的聚会，算是庆祝她来到梧桐市的第一顿团圆饭。尉迟唯儿早预留了餐桌。颜一墨带来了月饼。虽然今年不同往年，不陪伴在爸爸身边，但有妹妹，有闺蜜，林初欢还是觉得，上天待她真是恩厚，在异乡还令她觉得温暖不孤单。
但她这顿简简单单的晚饭，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。
“你有多久的休息时间，一直在看表？”尉迟唯儿从来直话直说。
林初欢脸一烫。
八点多一点的时候，颜一墨接了一通手机，抱歉地看着大家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得先走了，我家那块小鲜肉，现在还没找到东西吃。”
她现在跟的那个艺人，比她年纪还小几岁，大家都管他叫“你家的小鲜肉”。
临走，她还不忘让尉迟唯儿打包一份炸鸡和炸酱面。
林初欢也告辞出来。妹妹说要再逛一会儿，看场电影，索性等姐姐下班一起回家。
林初欢点点头，中秋节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，实在太亏待她了。她掏口袋塞给妹妹两百块钱，这是之前刚领到的今天加班的奖金，显然还没有捂热。
和尉迟唯儿一分开，她一点没敢耽搁地就回到一楼服务区。
为什么，等待，总是那样令人忐忑不安？
林初欢的神经今晚变得格外敏感。任何人影经过她身体周遭，她都会全力以赴地抬头向他看去。
高个子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年轻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深色西服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笑着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两只手夸张地挥舞着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她的身体安静地置身在一层广场的中心，可是她的全部感官，却铺天盖地地弥漫在他可能来到的所有角落，焦急、热烈、而又不安。
她从没有这样等待过。
她从没有这样奢望过。
从小，她就习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妹妹；读书时，班上的选举她从不参加。她总将竞争的可能性降到最低，这样，留给她的，才是她认为的最安全，不会再有人去要，也就不会再失去。
三十六天前，她已经告诫了自己，十五层的高度，是她绝不应该也绝无可能逾越的天堑。可是，今晚，为什么又让她遇见了他？
“恭候您再次光临”的广播和《回家》的萨克斯背景音乐按时响起。
商场的主电源已经拉下，只留下一路照明灯，默送这批最后离开商场的人们回家。林初欢收拾完服务台，在休息区换下工作制服，默默走出广场的旋转正门。门外，是天地间自然皎洁的月光，泻满一地清静的雪。
有一点点入秋前的凉。
林初欢抬头，月亮正圆，像张无忧无虑孩童的脸。
至少，等到了结局。林初欢心里苦笑。
她四下张望，寻找妹妹的身影。
不远处，路灯下，一道挺直俊朗的背影和一袭白衣胜雪的俏影，亲昵谈笑。
“姐姐！”面朝她的白衣少女银铃般地喊她。
背影转过身。
肖风——笑如明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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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风修长的身体斜倚在半人多高、圆弧形、半开放式的柜台门板上，有些担心地看着林初欢，又是搔头又是皱眉，嘴里喃喃道：“没事吧？”
林初欢本来不敢看他的眼睛，听他语气可怜兮兮，不由轻笑起来，“没事啦，一点鼻血而已，不用担心。”
肖风看她鼻头红了一点点，但不流血了，才把心放回肚子里，一个劲傻乐，“原来，你一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工作呀，嘿嘿，我竟然从来没遇上过你。”
林初欢心里想，这眼皮子要有多大啊，才能藏得下那么大个人。你大少爷的眼皮子可从来没往这里看过呀。
“你几点下班？”林初欢没见过哪个男生的脸，笑起来像肖风那样干净明朗。她险些错过了他的问题，直到发现肖风正盯着自己等她回答，才赶忙回过神来，“今天中秋，顶班，要十点下班。”
“今天中秋……啊……”一提到中秋，肖风脸刷地白了，完了，老姐！老姐好像交代我在哪里等她，可是，哪里是哪里啊！
他这一嚷嚷，附近几个导购小姐都用好奇的目光扫过来。肖风，对底层员工而言，只是一个熟悉的名字而已，却不认识真人。
林初欢刚想说什么，肖风一拍大腿，对她敬了礼，边往后退边说：“我去去就回，去去就回，你先别走开啊！千万别又走开了！”留给她一个纯真的大微笑，转身跑进汹涌的人群，跑出两步，突然站定回首，隔着人流对林初欢喊：“你下班在门口等我哈！这次，一定一定不见不散哦！”挤挤眼，大幅度地挥了挥手，才蹦跳着转身淹没在人群里。
直到再也望不见他的背影了，林初欢才记起要将一直攥在掌心里的纸巾找地方扔掉。她感觉，她的鼻头、她的唇齿、还有她的心，都和往常非常、非常不一样。
她本以为，她已经忘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小事故。
可是，第三十六天，她，终于又见到了他。她记得这个数字，当再见到他的那一刻，她才知道，之前的每一天，她都在悄悄地期待。每一天开始，每一天结束，她的目光总会逡巡在偌大的商场，总会偶尔随着电梯的上上下下而小小的紧张。她本以为，她已经忘记了。其实，是她不敢承认，自己一直一直，在惦记。
无惦记，无失意。
现在，所有自欺欺人的藩篱顷刻间化作断壁残垣。
每一次相遇，为什么都要伴随一场意外？
她舔了舔嘴唇，有一丝疼痛，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热度，揪紧了她的心扉。
今天小长假，晚饭时间不固定，大家轮流捡空解决。也有家里住得近的，抓紧回家一个小时，吃了团圆饭再继续工作。轮到林初欢休息时，已经近七点了。
索性大家就约在这座商场的第十二层美食区，没有耽搁路上的时间。12层早已人头攒动，第一波已经陆续吃完散出来，第二波等位的还遥遥不见尽头。
尉迟唯儿打工的“遇见金三顺”是家韩式创意咖啡店，以咖啡和甜品主打，也供应眼下红到发紫的啤酒、炸鸡、炸酱面等快餐饮。尉迟是三顺迷，一点没有烘焙基础的她，第一次看见这家店，就下了铁心必须死磨烂打地留在这家店里。现在，这家店就成为了她们三闺蜜聚会的根据地了。
颜一墨的工作最没时间规律，在一家小小的经纪公司做一个小小的艺人助理，她曾经自嘲，在艺人出名前，所谓助理，就是名正言顺的保姆！林初欢到梧桐市后，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时间参加三个人的闺蜜团。
三个人都在古镇的石桥小河青砖黛瓦间长大。三个人中，尉迟唯儿最活泼，第一个离家出来闯荡；颜一墨生得最好，小时候有剧组来古镇拍戏，邀她演了几场童星戏，没想到这个开头也暗示了她终将走进这个五光十色的娱乐圈；林初欢和她们相比，最安静本分，打从念书起，就是三个人中最平淡的一个。
等她陪着妹妹来到梧桐市，姐妹团就算顺利会师了。
今晚的聚会，算是庆祝她来到梧桐市的第一顿团圆饭。尉迟唯儿早预留了餐桌。颜一墨带来了月饼。虽然今年不同往年，不陪伴在爸爸身边，但有妹妹，有闺蜜，林初欢还是觉得，上天待她真是恩厚，在异乡还令她觉得温暖不孤单。
但她这顿简简单单的晚饭，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。
“你有多久的休息时间，一直在看表？”尉迟唯儿从来直话直说。
林初欢脸一烫。
八点多一点的时候，颜一墨接了一通手机，抱歉地看着大家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得先走了，我家那块小鲜肉，现在还没找到东西吃。”
她现在跟的那个艺人，比她年纪还小几岁，大家都管他叫“你家的小鲜肉”。
临走，她还不忘让尉迟唯儿打包一份炸鸡和炸酱面。
林初欢也告辞出来。妹妹说要再逛一会儿，看场电影，索性等姐姐下班一起回家。
林初欢点点头，中秋节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，实在太亏待她了。她掏口袋塞给妹妹两百块钱，这是之前刚领到的今天加班的奖金，显然还没有捂热。
和尉迟唯儿一分开，她一点没敢耽搁地就回到一楼服务区。
为什么，等待，总是那样令人忐忑不安？
林初欢的神经今晚变得格外敏感。任何人影经过她身体周遭，她都会全力以赴地抬头向他看去。
高个子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年轻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深色西服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笑着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两只手夸张地挥舞着的那个，不是他。
她的身体安静地置身在一层广场的中心，可是她的全部感官，却铺天盖地地弥漫在他可能来到的所有角落，焦急、热烈、而又不安。
她从没有这样等待过。
她从没有这样奢望过。
从小，她就习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妹妹；读书时，班上的选举她从不参加。她总将竞争的可能性降到最低，这样，留给她的，才是她认为的最安全，不会再有人去要，也就不会再失去。
三十六天前，她已经告诫了自己，十五层的高度，是她绝不应该也绝无可能逾越的天堑。可是，今晚，为什么又让她遇见了他？
“恭候您再次光临”的广播和《回家》的萨克斯背景音乐按时响起。
商场的主电源已经拉下，只留下一路照明灯，默送这批最后离开商场的人们回家。林初欢收拾完服务台，在休息区换下工作制服，默默走出广场的旋转正门。门外，是天地间自然皎洁的月光，泻满一地清静的雪。
有一点点入秋前的凉。
林初欢抬头，月亮正圆，像张无忧无虑孩童的脸。
至少，等到了结局。林初欢心里苦笑。
她四下张望，寻找妹妹的身影。
不远处，路灯下，一道挺直俊朗的背影和一袭白衣胜雪的俏影，亲昵谈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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